今天是父亲节，勾起了对父亲的回忆。 

我父亲曹会林1921年出生，但具体出生日期他自己也说不清，我看到他在填履历表时，出生日期填的是1921年8月1日（把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节作为自己的出生日）。我记事的时候父亲没有正式工作，当时在一家兽医桩子（兽医院，主要给牛马看病、钉马掌）学徒和帮忙。1947年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四野），但我父亲没有扛过枪打过仗，而是在四野后勤部兽医院（齐齐哈尔）工作，朝鲜战争爆发后，解放军本来要派一支骑兵部队，我父亲准备作为随队兽医赴朝参战，志愿军军服已经换好了，但因后来骑兵部队没有过江，父亲就没有去朝鲜。后来父亲到中国人民解放军兽医医院学习和工作（地点在长春市南关区，1951年我母亲曾带我们三姐弟去探亲）。1954年正当开始实行军衔制的时候，我父亲复员回家。父亲回扶余后，一直在扶余商业局下属的食品公司工作，主要负责生猪检疫工作。这个工作是非常辛苦的。当时并无冷藏设施，生猪都是现宰现卖，工人每天凌晨3-4点钟就开始宰杀生猪，这时我父亲必须在现场检疫（那时农村卫生条件很差，收上来的病猪是很多的，主要是痘猪较多，人吃了这种猪肉会得绦虫病），由我父亲同意盖检疫合格章后才能上市。对于病猪由我父亲决定处置方式，是掩埋、炼油（工业用）还是高温蒸煮，都是我父亲根据病猪的病情、程度做出决定。我父亲的工作非常重要，关系到全县人民的健康。父亲十几年如一日，每天都是凌晨踏着月光或摸着黑夜去上班，但他毫无怨言，认认真真去履行他的职责。

父亲很关心的学习，尤其鼓励我多读课外读物。我对文学的爱好最初得益于我父亲，父亲1954年从部队复员回家后，就从县图书馆借些图书给我们姐弟看，开始借些儿童读物，后来就借些大部头给我们看，我记得我看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是曲波的《林海雪原》就是父亲从县图书馆借的，那是1956年我小学4年级的时候。初中的时候我们班掀起读书的热潮，老师让我们带一些健康的课外书籍到教室来，放在墙角的桌子上，办一个“读书角”，同学们可以借阅。很快大家带来不少课外书，我爸爸从部队带回一些毛主席著作的一些小册子，我也带来了。“读书角”办得红红火火，很受同学欢迎。

后来又看了《地道战》、《平原枪声》、《铁道游击队》、《红旗谱》、《青春之歌》等，我还看了一些古典小说如彭公案、施公案、包公案、隋唐演义等章回小说，我对中国四大古典名著《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和《红楼梦》接触也很早，开始时是通过连环画系列（当时出版的连环画册很系统），到了高中阶段我已经开始阅读原著。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读“小人书”（连环画册），那时的“小人书”不是像现在这样很注意装潢，彩色画册，纸很厚，很贵。而是普通纸，128开的小册子，黑白工笔画，但画得很精致。现在这样的“小人书”已经很难找到了，据说原央视主持人崔永元还保存不少。一本书也就一、两角钱，不过我也买不起。但专门有租看小书的书屋或书摊，坐那里可以看，一分钱看一本，看完当场还回，如果再看，就再交钱。我老央求我妈给我几分钱去看小人书，妈妈最多给4、5分钱，我一次最多只看几本，别说，我的很多课外知识和故事最初大都是从这些小书中得来的。小学四年级时，我们县成立了儿童图书馆，我爸爸给我办了图书证，每天放学我几乎都去看书。我们家附近就是县图书馆，从初中开始我几乎每个晚上都泡在图书馆里，我看了很多杂志，不仅是文学杂志，包括历史、哲学甚至科技杂志都看。晚上我在图书馆里一般会坐到快闭馆时才走（大约晚间9-10点钟）。那时我家住在老城城壕沟边，晚上没有路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借着微弱的星光摸索着往家里走，心里害怕得很，我倒不怎么怕鬼（我们那里闹鬼的传说很吓人，说晚上一个人走路鬼会出来阻拦，让人看不清走路的方向，叫做“鬼打墙”），而是怕突然窜出个人或狗。我们居住的那一片居民院墙或屋墙离沟边很近，能走的小路最窄处不到一米，不小心会掉到城壕沟里，而壕沟有一、两丈深，里面流的都是臭熏熏的污水。尤其是阴天下雨路很滑，我有几次都滑下沟去，幸亏沟坡较缓，自己爬上来。即使是这样，我都坚持晚上有空就去图书馆。

我父亲身体不好，年轻的时候因为照料一位患了肺结核（东北俗称痨病）朋友，自己也被传染了结核。整天咳嗽不止。由于每天起早，终日辛劳，一直得不到真正休息，又由于家庭的拖累，我上大学后父亲又患上了高血压病。1970年因一次医疗事故而去世，去世时年仅49岁。我母亲因癌症1980年去世，终年59岁。

现在回想起我的父母我是百感交加。感恩之情和愧疚之情同在。父母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财产。但他们给我们留下的是精神财富。父母都是普通人，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善良的心，虽然自己生活艰苦，但不忘接济比我们更困难的人。他们教育我们这些孩子要老老实实做人，扎扎实实做事，要讲诚实、讲信用，要诚恳待人。我们的生活一直很苦，揭不开锅的事常有，但父母从来没有失去生活的信心，尤其是我母亲比较乐观，在做饭时常听到她哼着小曲。他们都认为困难是暂时的，只要坚持，困难总会被克服的。父亲曾是解放军战士，对党、对新中国感情很深，他常教育我们，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成人，报效国家。父母的教育对我的健康成长起了很大的潜移默化的作用。我现在具有的与人为善的品质和认真做事的作风，与小时父母对我的教诲分不开的。

使我感到愧疚的是，我没有机会好好地孝敬他们。他们可以说一天福都没有享受到就早早离去。父母啊，愿你们在天堂里享受清安吧。

（以上摘自《坦荡人生无悔路》，曹凤岐著，北京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８年５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