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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北大光华金融硕士项目设立十五周年之际

 

 

我是如何走进金融领域教学和科研的



        我是1965年考入北大的,只上了一年的课,就学习了政治经济学主课,就停课闹“革命”了。也就是到大学后没有学到多少东西。

毕业留校后,我带工农兵学员,也教了一些课,但不系统。自己也感到知识储备不足。毕业后我是系革委会委员,同一位工人师傅负责办公室工作,也担任班主任工作。但我认为这不是我的主业,尤其是76年粉碎“四人帮”后,我对做行政工作已经不感兴趣,当时系里让我当系团委书记,我拒绝了。

我的人生有着一次重要的选择,是做行政工作还是做教学工作?我毅然选择了后者。我想当教员,当老师。

我认为我还是有基础的。首先,我对经济学理论感兴趣,在上学期间我就喜欢和同学讨论中国经济的一些理论和实际问题,我曾任政治经济学科代表。工宣队进校后,有一段时间复课闹革命。提倡学马列经典著作,我通读了《哥达纲领批判》、《反杜林论》,通读了列宁的《帝国主义论》,尤其是我自学了《资本论》(1—3卷),我还作了读书笔记,过去我们只是学《资本论》1卷,了解剩余价值理论和资本主义剥削本质。其实更多精华在2、3卷,讲了生产周期,讲了资本循环与周转,讲了金融资本的作用。这对我后来在经济与金融理论方面的发展奠定了良好基础。

我缺乏西方经济学的基础。刚好改革开放初期,大约1977到1978年,厉以宁、张培刚、胡代光等教授开了“西方经济学流派批判”的系列讲座,名曰“批判”实为介绍,讲了几十讲,印发了讲义材料,我从头到尾听了整个讲座,对西方经济学有了较深入的了解。对我后来用比较的方法来研究社会主义经济与金融理论大有裨益。

我开始进行金融学的教学和科研,首先要感谢时任经济系主任的陈岱孙先生。我想搞教学工作,找到陈岱孙先生征求意见,他非常支持我搞教学工作,鼓励我进军教学和科研。我问他应当搞哪方面的教学,他说你要搞金融教学工作。我说我没学过金融,能行吗?他说没学过,就从头学起,你还年轻,肯定没问题。这是陈先生当面跟我说的。他说经济系十多年没有开过这门课了,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缺憾,就你来开金融课。为了使我系统学习金融知识,陈岱孙先生(还有胡代光先生)亲自给人大当时的金融系主任黄达打电话,写条子,说让我们的年轻教员曹凤岐去人大进修金融课程。黄达教授爽快地答应了,让我跟当时人大财金系金融研究生班学习。1978年到1979年我在人民大学进修了两年金融研究生的课程,聆听了黄达、王传伦、周升业、陈共、安体富等金融财政大家的课程,系统学习了《资本主义信用与货币流通》、《中国财政与金融》,学习了财政理论、货币理论、财政金融综合平衡理论。这奠定了我后来对金融理论进行深入教学和科研的坚实基础。

78、79年恢复了中国金融学会的活动,陈岱孙是中国金融学会常务理事,他亲自带我去参加金融学会年会和各种研讨会,使我认识了当时金融理论界和实际部门的一些人士,也使我对金融研究产生了浓厚兴趣。我有生发表的第一篇文章《社会主义商品经济与银行的作用》(1979年12月)就是陈先生带我参加金融学会年会上提交的学术论文,我在论文中提出了社会主义经济是有计划的商品经济的观点,提出在有计划商品经济条件下计划规律和价值规律同时起调节作用的观点,提出只有承认社会主义经济是商品经济银行才能发挥作用的观点。这篇文章使我成为在国内较早提出社会主义经济是有计划的商品经济的学者之一。我的观点在当时引起了轰动。论文被搜集到会议的论文集中。

当时中文的金融学教材和参考材料很少,需要参考外文材料,了解西方金融学理论,但我学的是俄语(东北的中学普遍开的是俄语,到了大学继续学俄语),看不懂英文,我就看俄语转译的材料(我的俄语还可以,借助于字典曾翻译过专业文章),或找国内已经翻译成中文的经济与金融的文献。那时我的居住条件很差,年龄大一点的人可能都看过80年代初的《邻居》电影,描述一群知识分子住在筒子楼的状况,我当时住的条件比《邻居》还差。我当时住在用学生宿舍改造成家属宿舍的老34楼里,用煤饼炉在楼道里做饭(后来4-5户给一个房间做厨房),一层楼里住着30多户,那时住在34楼的人都比较年轻,孩子普遍都比较小,最大的6、7岁,小的1、2岁。白天可以说是锅碗瓢盆和孩子哭闹交响曲,白天根本不能在宿舍里看书、学习。我自己主要用“老四段”时间学习(上午、下午、晚上6点到9点为老三段,晚9点到12点左右为老四段),为了学习我经常学习到深夜。我用茶杯和烟灰缸自制了一个台灯。我的中学老师写给我的一首诗里对我评价道:“三更灯火五更鸡,不需扬鞭自奋蹄”。

我真正的教学生涯,是从1979年开始的。

从1979年开始,我同经济系的一位老师合开《财政与信贷》,我讲信贷部分。从1983年开始我单独开出《货币银行学》课。

那时还没有计算机,我用八开的稿纸写讲稿。我的讲稿装满了两大衣服盒子。后来我为了培养年轻人接我讲这门课,我把这些讲稿原封不动地给了刚刚留校的姚长辉老师,让他开好这门课(姚后来读了我的博士),现在姚长辉已经成为了知名的金融学教授。

我的教学渐入佳境。我对教学认真负责。为了讲好课我课前搜集大量资料,无论新课还是老课,讲课之前我都重新复习讲稿。金融学是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课,必须联系中国经济与金融改革实际,才能讲好这门课。同学们很欢迎我的课,认为我的课理论联系实际,信息量大。讲课生动、幽默。

多年来,我开课不止于金融,还给本科生、研究生、博士生开出多门课程。不完全统计有十几门课程(有的是同其他老师合开的)。包括货币银行学,货币金融学,保险学,财政与金融,金融市场和金融机构,股份经济专题,资本市场专题,商业银行管理专题,货币金融管理专题,社会主义经济理论与实践,社会主义经济改革与建设,中国金融变革等。多次获得北大教学优秀奖。

中国大学文科教学多年来很少有自己的教材,尤其是金融学教材更少。改革开放初期,中国人民大学黄达教授等编写的《资本主义货币流通与信用》是借鉴前苏联的教科书而编写成的,后来他们又结合中国的情况编写了适用于研究生的《社会主义财政金融问题》。除此之外,还没有看到更合适的金融学教材。

1979年我有幸参加了教育部组织的统编教材《财政与信贷》的编写,编书小组组长是厦门大学的邓子基教授,他是研究财政学的,老先生非常好,对我帮助很大。参加编书的有南开大学、武汉大学等十几所院校的老师,资格都比较老,水平很高。我负责货币、信贷两章。通过集体编书,我收获很大,提高很快。

1983年我参加了北大经济系自己编写教材的工作,教材的名称为《中国财政与金融》。我负责货币、信贷和银行部分。

值得一提的是,1989年我写的教材《货币金融学》(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社,1989年)出版了,这本书是我研究金融十年的集大成之作。

我开始讲货币金融理论时,课程的名称还是传统的“货币银行学”,80年代中期以后我国金融市场已经开始发展,我上课的课名已经改为“货币金融学”,内容不仅讲货币银行,而且讲金融市场,包括资本市场、外汇市场等,我编写的教材取名《货币金融学》,叫这个名字的教材可能全国第一本。后来的书开始叫《货币经融学》、《金融学》的教材才开始多起来了。我的《货币金融学》教材影响很大,很多学校采用,很多学校同学都学过这本书,都从这本书认识了我。有时开会碰到外校当时的同学,他们都说,曹老师你的《货币金融学》是我金融入门的指导书。他们还都清楚的记得书的封面设计,黑色背景,上面画有一叠银元。不知谁设计的,太有才了!

在这本书中我介绍和研究了货币制度、货币供求、信用与利息、银行改革与管理、金融市场、涉外金融等内容。这本教材有以下特点,1、以往的金融学教材基本都叫《货币银行学》,重点研究货币和银行信用,而我这本教材叫《货币金融学》,不仅研究银行,而是研究宏观金融,加进了金融市场(包括资本市场的内容),2、从社会主义经济是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出发,研究金融在社会主义经济中的作用,包括银行和金融体系改革。3、从开放的角度研究金融学,专门设置了涉外金融一章,讲了我国的国际收支、外汇和汇率、利用外国资金等问题。这本教材影响很大,从教材出版到90年代中期,很多高校都使用这本教材。现在还有不少人说,他们年轻时使学习我的这本教材才了解金融理论和实践的。陈岱孙先生不顾89岁高龄给我写了7000多字的序,并亲自写了一封信。在序中对我的书给予高度评价,“曹凤岐同志在本书中,所涉到的问题当然覆盖着一个更广泛的领域,尤其是对社会主义经济中的货币、银行、金融理论问题及我国金融体制改革问题作了认真地论述和探讨。……读者尽可以对他的某些观点保持不同的意见,但不能否认他所提出来的问题是富有挑战性的,而他的看法和论点至少会引起读者们以思考和启发,这也就正是作者所企求的”。陈先生对我的成长和发展倾注了他的心血,对我的关心和关怀是无微不至的,他多次把我叫到他家里询问我的情况,对我的学术发展提出意见和建议。陈先生是我从事金融教学和科研的引路人,我永远不会忘记陈先生对我的恩德。

我对光华管理学院金融学科的建立和发展做出了自己的努力和贡献。在光华管理学院(当时是工商管理学院)和经济学院分院后,管院没有货币银行专业,也就是没有金融专业,我找到了校学位办,要求增加货币银行专业,但学校说教育部给北大只有78个本科专业,现在已经用完,你们必须停掉一个本科专业才能增加一个新专业,于是我停掉了国名经济管理本科专业(硕士专业仍保留),增设货币银行专业,后来变成金融专业,后来变成金融专业博士点。金融专业的增设,对管理学院的发展具有标志性意义。值得一提的是,为了培养更多的金融人才,打破原来师傅带徒弟的培养方式,2001年我同院系领导共同商量设立金融硕士项目,用特殊方式招收金融研究生,批量培养,不仅加强金融理论教学,而且加强金融实践教学,加强外语培训,争取在较短时间里培养出懂理论、会实践、国际化的复合型金融人才。十几年来,我们培养的金融硕士,已经很多人都成为银行、保险、证券、信托行业的骨干力量,也有人成了大学教师。金融硕士项目在国际排名方面也名列前茅。

目前,光华本科专业除了原来的企业管理专业外,增设了财务会计、市场营销、人力资源管理等专业,硕士研究生专业才除了金融学专业外,还设有国民经济管理、企业管理、统计学、管理科学、工商管理(MBA、EMBA)等专业。90年代末,我们获得了应用经济学和工商管理一级学科博士授予权,设立了应用经济学和工商管理博士后流动站。国民经济管理和企业管理专业成为全国重点学科。现在光华管理学院已经成为包括应用经济、金融、企业管理、市场营销、财务会计等学科齐全的国内外知名的综合性管理学院。已经形成光华品牌,光华已经成为可以代表北大形象的一张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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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凤歧

曹凤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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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院学术委员会主任,北京大学金融与证券研究中心主任;曾任北京大学经济管理系副主任、工商管理学院副院长、光华管理学院副院长。1987年曾被奥地利维也纳经济大学聘为客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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